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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8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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日光渐毒。谢晚宁心情不佳，所以挑了一圈都没有挑到满意的仆从。乘兴而来，败兴而归。九娘歉疚地看着她，“谢……公子，这样，您给我们留个地址，下次来了什么好货，我们第一时间通知您可好？”只能如此了。谢晚宁一边跨过那院子的门槛，一边对九娘道，“就在朱雀……”声音顿住。只见正前方，几个高壮粗鄙的大汉，手持木棍，驱赶着一堆十三四岁的少年，往那正中的门庭中走去。少年虽各个衣衫褴褛、狼狈不堪，但奇怪的是，样貌都还不错，清秀可人。“那是什么？”九娘眼底一闪，“谢公子，您不是要挑婢女吗？”谢晚宁皱眉，“小厮也不是不行。”只要机灵好用，她都可以。九娘却不可以。九娘看了一眼那几个凶神恶煞的大汉，悄声道：“那都是预定好的……给贵人用的，您要是想要威武壮硕的小厮，奴带您去其他院中……”既是人家挑好预定的，那她也不好直接开口抢夺。摇了摇头，正要离开时，却看见两个手持鞭子的大汉，提着一个满身是血的少年，挤到了那人堆中。少年的背影似曾相识。大汉边走边骂。“呸！也不知道哪里来的贱骨头！力气还挺大，差点被他给跑了！”“可不是？这口牙跟铜牙似地，给老子的手都咬出血了！”“给贵人送过去之前，记得敲了他这一嘴的牙，否则万一伤着贵人，你我的好日子也到头了！”谢晚宁好奇，眸光投在那被他们提遛的少年身上。下一刻，如坠冰窟，浑身血液如同被冻住一般，一寸寸僵硬。那是……小五？！……漠北地处两国交界之处，常年冲突不断，死伤无数。伤残的士兵退下去，还能找个轻省的活计照顾家眷。可那些死在战场上的士兵，却再也没能力照顾孤儿寡母……后来，顾家在漠北建造了一间庇寒舍。专门收容那些无家可归的烈士遗孤。顾小五便是其中一个。他是谢晚宁亲手从死人屋里扒出来的。当时，顾小五的父亲阵亡，母亲悲痛之下，上吊自杀追随而去。家中，只留下一个顾小五。恰逢冬日，一场大雪压垮了他们的房屋，年仅六岁的顾小五，被压倒在房梁之下，既不呼救，也不哭闹，活活等死。后来谢晚宁和叔伯们带着抚恤金，挨家挨户慰问时，看到了那藏在倾倒屋檐下的双眼。起初，她以为是头野狼。后来发现是个孩子时，再也绷不住了，等不及叔伯们过来，便扑入雪地里，用双手将他从破屋之中挖了出来。之后，带到自己身边，喂他吃饭，教他习武，将他从那父母俱亡的噩梦中，一点一点牵拉出来。还让他跟自已一起姓顾。直到他能独挡一面后，谢晚宁让他领了兵跟着去了前线。可是……第一次上前线，顾小五便不知所踪。大家都说他死了，尸骨不存，谢晚宁不愿意相信，亲自纵马去了之前的战场，找了三个月，只找到了他破烂的衣衫。亲手养大的小孩死在战场上，谢晚宁哭了一个月都没缓过来。她以为顾小五早早投胎去了。谁曾想，再活一世，竟然能在千里之外的京城南麓，看见她的小五！“看什么看！”大汉一鞭子抽在顾小五身上，面目狰狞，“再看小心老子把你的眼珠子给挖出来！”“你说说你这一路上跑了多少回？若非长了这么一张脸，你以为老子还会留你这贱命！”“你最好祈祷今日能被贵人们选上，否则……老子第一个玩死你！”顾小五纵然身上被抽的鲜血淋漓，可他双眸中却是打不服的恨意，狠狠往那大汉的鞋子上吐了一口血水。“呸！”大汉见状，怒火攻心，直接拎起顾小五的脖子，正要狠狠一巴掌抽过来时，手中一凉，鞭子被人夺走。下一刻，那带着倒钩的鞭子便狠狠甩在他背上，他瞬间发出一股杀猪般的嚎叫声——“啊！哪个天杀的混账！”大汉的手一松，顾小五瘦弱的身体便往地上跌去，谢晚宁眼疾手快，一把揽过他，接在自己怀中后，心中不由一痛。这么高的个子，怎么这般轻……小五失踪的这几年，到底经历了什么？下一刻，手腕处传来剧痛。殷红的鲜血滚了出来，谢晚宁不可置信地低头，发现顾小五那一对钢牙竟然咬住她的手腕，还咬出血来！“臭小子，你忘了是谁把你养大的了？！”谢晚宁又气又怒又心疼。她的话，成功的让顾小五呆住。茫然的抬头。谢晚宁瞪他一眼，“九年前，陆家庄，谁把你从雪地里刨出来的？我那时可是说过的，我不白救你，你得为我效命一辈子。”轰。眼前似有火花炸开。顾小五只觉得大脑充血，眼前尽是红芒。他唤了许久，眼底的红芒才消失，喉结哽动，哑声开口道。“晚宁姐姐？”谢晚宁敲了敲他的脑袋，这是她最常对他做的动作。“知道就好！”顾小五的泪唰地就滚了出来。“你……我……”“我以为……”他支支吾吾，说不出半句完整的话。谢晚宁叹了一声，拍着他的后背为她顺气。她仅一年时间，便已经历无数辛酸冷暖。生死一线，方知漠北以外的地方，从来不是什么净土。小五失踪几年，明明一身武艺，如今却成了阶下之奴，他经历的辛酸苦楚，又岂是一言能描尽的？不过好在，他还活着，她们还能相逢。……院门外。挥着折扇的红衣公子，笑着走进庭院。身后，跟着一脸憨厚的青松。所过之处，无数人向他行礼打招呼。“世子好……”“见过世子……”“世子今日准备撒多少银子？”众所周知，这位江南来的睿王府世子，财大气粗的很。进京之后，每隔几日便会来这南城一趟，随缘挑买几个奴仆下人。不过，他买奴才不是为了自己使唤，而是为了做善事。买奴才的时候，会顺带赠送对方卖身契，等于无偿帮人赎身。这样的傻大款，哪家不喜欢，谁人不巴结？所以，睿王世子在南城的人气极旺，谁见了都要鞠躬问好。萧行舟眸光扫过院内轩榭绿植，对身后的青竹叹道：“今日，那些等着爷解救的姑娘们，只怕要失望了。”青竹在背后赞同道，“没办法，您今日过来是为了给世子妃挑人的。”萧行舟晃动着手中的折扇，一派风流。“你瞧瞧她在谢府，那是人待的地方吗？阖府上下没一个自己人，全都是豺狼虎豹，爷去给她施个针洗个药浴，都得自己烧水。”青竹瞪圆了眼，“什么？！世子您把世子妃给——”啪。萧行舟狠狠敲了他的脑袋一下，桃花眸扫着他，带着几分严厉。“本世子与谢姑娘清清白白，你可不要乱说。”“虽然本世子爱游戏花丛，可你也知道，这么多年，本世子都是片叶不沾身的……”“谢姑娘更是，人前端庄守礼，从不逾矩——”话未说完，被捂着脑袋呼痛的青竹打断。“世子！您快看那边！”“那不是要送给京中贵人挑选的娈童吗？上回您想解救来着，被王爷寄信骂了一通……”“如今又来了一批新的？”“还有——”青竹指向了更劲爆的男男相拥的那面。“您快看，那个娈童怎么被一个男子给抱住了？难不成这就直接相中了？”“可情意再深再重，也不能在大庭广众之下如此逾矩啊！”“龙阳之好，不堪为伍！”“主子，还是陛下英明，给您定了一桩婚事，将谢姑娘赐给您。”“不然京城这般下流的风俗，万一您也被感染了，咱们睿王府可就绝脉了啊！”“谢姑娘虽然身体弱了些，得日日缠绵病榻，但——呜呜！”青竹正说着，嘴被扇子捂住。他正要抗议，却觉得浑身冰凉无比。僵硬地抬头，看见自家总是笑容满面的世子爷，脸阴的比死了亲爹还难看。怎么了……这是……他顺着萧行舟的眸光往那男男拥抱的一面看过去，发现那矮个男子头上的发冠，似乎有些眼熟。凤尾鎏金，镶满细碎的珍珠，这样的做工……怎么跟抬到侯府给谢大小姐送作聘礼里头，那一枚留给将来小世子的发冠，如此相像……正在思考间，便见自家世子爷已冲了过去。面色冷煞，浑身皆是寒霜。他脑中忽然闪过一个疯狂的念头，该不会…………谢晚宁扶着顾小五站稳。看着他一身的血汗，眼底尽是心疼之色。她掏出帕子，轻手轻脚地为他擦拭着额间的血色。顾小五痴痴地笑着，好似今日的一切，都是一场梦一般，他沉在梦中，实在不愿醒来……一旁的大汉终于回过神来，顺手超过身旁的木棍，双眸含血，杀意澎湃，朝谢晚宁这边走来。。九娘也尖叫出声。“谢公子！万万不可妄动啊！这都是贵人挑好的！你可千万不能抢！”“您要是喜欢这一款的，您跟奴家去东院那边再挑一挑，包您满意……”“欸？”九娘看到来人时，尖叫声收回，嗓音一拐，强挤出讨好的味道。“萧世子？您今日怎么有空过来了？”大汉见到萧行舟，怒气也消了，将手中的棍子收回，搓了搓手，对萧行舟嘿嘿一笑。“世子爷，您……”萧行舟掠开众人，走到谢晚宁面前。看着她旁若无人地为那小白脸擦拭血汗，气得面色青白交加。真不错他为了给她治病，差点去了半条命，养在睿王府养了几日才好。可她呢？没良心的玩意，跑来南城买男宠了！好好好。“谢晚宁！”萧行舟咬牙切齿，“这便是你永宁侯府的家教吗？！”谢晚宁擦汗的手指顿住，眉眼间闪过一抹茫然。她是幻听了吗？怎么好似听到了萧行舟的声音？下一刻，缓缓转身，待看到那近在咫尺的、熟悉无比的桃花眸时，往后退了两步。惊讶，又不可思议地开口。“世子爷？萧行舟？”萧世子冷笑连连，扫着她那丝毫不觉得羞耻的双眸。“本世子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，跟你牵扯在一起。”谢晚宁不乐意了。怎么说话呢？一旁的顾小五更是怒意升涨。冷漠和杀意，带着那独狼一般的眸光，如抽魂的丝线一般，死死攥住萧行舟的脖颈，若非能力有限，恨不得将他当场掐死。“你什么身份，也配在晚宁姐面前发混？”萧行舟虽然不惧他，却被这话气得差点心梗。咬牙切齿，“谢晚宁！”“我需要一个解释！”谢晚宁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萧行舟的意思。所以……他是觉得丢脸了？自己未来的世子妃，跟别的男人在外拉拉扯扯……“嗨——”谢晚宁拍了拍他的肩膀，好哥俩似地，安抚道：“我当什么事儿呢，你忘了我现在女扮男装？旁人不会知道我是你的未婚妻的。”“对了。”谢晚宁想到自己今天出来的另一件要事，从袖中翻出准备好的银票，递给了萧行舟。“两张，一张是上一次的诊金，一张是下一回的。”时至今日，谢晚宁对萧行舟的医术无比认可。双眸闪光，称赞他道。“萧世子，不瞒你说，这两日我浑身都有使不完的力气，你的医术绝非寻常医者所能及，何时能继续为我治疗？”“你放心，钱不是问题。”萧行舟攥着银票的手都在发抖。气的。“何时？”萧行舟指着一旁的顾小五，眸光冰冷而坚决，“他什么时候滚开你的身边，我什么时候给你治病。”“谢晚宁，爷今儿话给你放这儿了，有他没我，有我没他！”谢晚宁懵了。这是怎么了？萧行舟却懒得再跟她掰扯。他将那银票抽出一张，塞进谢晚宁的手中，冷笑一声，转身离开。今日，只当他大脑发昏走这一趟。好人？谁爱做谁做，他不当了！
更新时间：2025-03-14 14:51:47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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